世界對於他人的悲哀並不是缺乏同情;秦雪梅弔孝,小和尚哭靈,小寡婦上墳,都不難使人同聲一哭。只要是戲劇化的,虛假的悲哀,他們都能接受。可是真遇上了一身病痛的人,他們只睜大了眼睛說:"這女人瘦來!怕來!"

張愛玲,花凋。





現在的醫院裝潢其實也不那麼冰冷了,越來越多的新醫院用著溫暖的原木色調,配上適當的自然日光,白日的病房甚至有那麼一點舒適的假象。

以前以為總還遙遠的死亡,隨著年歲漸長逐漸越來越貼近生活,看著這幾年的家族聚會照片,一個一個凋零消失了。長輩們聚在一起時,用著一種聊天氣、聊市場八卦的語氣說著某某得了癌症、某某勝沒多少日子的時候,一個接一個說著故事,恍然間以為是種末日病毒。

大約是因為與死神過招多了,知道人就是這樣步向死亡誰也逃不過,因此對於生死苦痛,講起來竟有些瀟灑的味道了。

但那些被病痛殘身、殘廢、各式各樣其形怪狀的人畢竟是少數,畢竟是被擠到角落的存在,一般人其實不太熟悉病人真實的樣貌的。我們在螢幕上見到的那些,淒涼悲哀地甚至帶著美感,男主角或女主角柔弱地纏綿於病榻上,深情款款地對著愛的人說話,憔悴也憔的挺美,觸動看戲人心中柔軟的角落。

可是認真去想想當自己親身看著那些病痛纏身的人?
那些懼怕、陌生、無助、冷漠的眼神相信誰也不陌生,我們習以為常地路過那些缺手斷腳的乞丐,我們在看見無力地痛到哀嚎病人時轉開眼睛,轉過身過著日常的生活,以為天下太平。 這有時候也不是冷漠,只是一種習以為常,只是無能為力。

醫護人員呢?
他們也見慣了生死,也因為職業帶給人專業的印象,大家總是冷靜面無表情地,不管是骯髒的穢物、充滿痛苦的眼神、伸管子抽吸出來的膿汁濃痰或是抽血、氣管鏡那些沒有麻醉又痛的處置時,大家都是冷冷靜靜無情無感的樣子。

這是一種衝擊,我還不太習慣看到人家很痛苦的時候面無表情。
但話說回來,看到自己的醫生一臉擔心無措,應該會讓病人或家屬無助吧。

對於那些痛苦發生在自己或真正親近的人呢?
這才是真正的設身處地了,躲不過逃不開。
光是想像就可怕。

有個老師有說過,學醫所求不過"自保"而已,其實很有道理。
最小的限度,至少希望可以讓親愛的人們免於苦痛,好一點的最好藉由日常保養減少病痛的可能,讓有緣遇見的病人轉好一點,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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