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人類

前幾個月事忙，很少看書，
去書局晃晃後就一次購入好幾本，
這兩本是我一直以來都很有興趣的主題，
脫北者，
還有近幾年因敘利亞戰爭大舉難民湧入歐洲，其中重要角色＿人口販子。

為了活下去 
人口販子的告白 

這兩本書我是先看「為了活下去」，
對北韓這個神秘的、最後的封鎖共產國家，大家一起很好奇，
近十年來脫北者的書我應該都有看了，
還記得有次看Discovery節目，
他們趁北韓籍的美國醫生好不容易申請到的國際援救組織要進去北韓做服務醫療的機會，
將偷拍攝影機偷渡進去拍攝，
實在是相當震撼，
空蕩蕩的首都平壤，寬廣的街道上沒有幾台車，
到處都有著聳立巍峨的金氏家族雕像。

醫療團一進去就有北韓警察（軍隊？）隨行，
他們是進去做白內障的手術，
這個手術在現代醫療是相當輕巧簡單的手術，不難花費也不大，
但平民負擔不起，也沒有資源。
我記得紀錄片最後，讓所有接受白內障的居民，一起在禮堂拆掉眼前的繃帶，
一個個拆掉繃帶後的人，
走到禮堂最前方，對掛在牆上的金氏照片磕頭跪下，感謝的五體投地（非誇飾），
當下看到很震撼，因為他們是如此打從心裡湧出的感動與感謝，
卻不曾想過是國家與政府害他們過得如此的生活，是因為沒有機會看到外面世界嗎？

平壤裡的居民，
通常都有良好的身份背景，
例如跟高層有親戚關係、或是以前不是會被鬥爭的地主有錢人身份等等，
但基本上還是過得挺困苦，
飲食還是用食物卷，沒有金錢交易。
（但為了活下去裡，就有不少篇章講到因為根本吃不飽，因而興起的黑市交易，作者爸爸也曾在其中獲利）

是非黑白在現實世界是相當模糊的，
尤其當在一個險峻的環境裡，很多決定都是迫不得已，
不能用我們成長的價值觀去評斷，
例如「黑市交易」這樣的詞彙一般人聽起來總是驚訝，
但若非作者爸爸看出商機（對食物、娛樂、菸蒂等的需求），
作者父母不良好的出生（祖父母曾經是地主）讓他們工作四處碰壁，也無法入黨，
應該無法養起家裡嗷嗷待哺的兩個小孩。

這本書，讓我覺得作者文筆很好，
既不煽情，也不為戲劇化誇張，也不像小學生日記一樣平鋪直述，
平實的娓娓道來她曾經的經歷，
讓人佩服她強韌的生命力與意志力，還有父母愛的偉大；
另一方面也不免驚愕，可怕的洗腦政權，
作者在書中屢次提到，他們北韓人都自動會把不合理的合理化，
她說後來讀書才知道這叫做「雙重思想」(double think)，
才可以同時容納兩種對立的思想，而不把自己腦子裡搞瘋。

因此，
『因為這種雙重思想，你可以早上高喊唾棄資本主義的口號，下午到市場選購從南韓走私的化妝品』、『因為這種雙重思想，你才會一邊相信北韓是社會主義天堂、世界上最幸福快樂的國家，一邊狂看敵國人民在電影中過著你做夢也想不到的富裕生活』、『你可已做在惠山家中，看著宣傳影片撥出高效率的工廠、堆滿食物的超市、打扮光鮮到遊樂園出遊的民眾，卻從不懷疑自己跟國家領袖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她們家有時候也算是過了很不錯的日子，
但在北韓大饑荒開始，
也曾經很久很久都不能吃一頓飽飯，
作者才13歲，便已知道如果繼續留在北韓，他們一定活不下去，
姊姊耐不住先行出發，她跟媽媽後來才去，
落入的人口販子手中，
卻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在中國數年後，終於又讓他得到新的機會逃向南韓，
但即使到南韓也不是開始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第一次在書裡看到這麼詳細的，北韓人到南韓之後適應的困難以及困境，
真的要不是她自己強烈的意志力與努力，
她不是今天這個學歷良好、英文流順、擁有新人生的她。

看完「為了活下去」，
就立刻接著「人口販子的告白」，
心情有點五味雜陳。

剛看完一個身處人口販子交易中的女人親身經歷寫出女生在偷渡、人口販運裡會遇到的性侵與暴力對待，然後再看這一本經由一個學者跟記者，訪問人口販子食物鏈尾端的成員，總覺得落差很大，像是突然從搖滾區被拉到最樓上最角落的座位一樣。

相信要訪問到這些在牢中的成員、或是某條熱門偷渡路線中的位居要職的成員一定相當困難，但就像他們自己在書中一直不斷強調的，警方一直抓這些負責載送的船員根本沒有用，因為偷渡集團的運作方式變幻萬千，下端的人常常只認識上一層級的人，很多人根本也不是很確定老大到底是哪位，至今也沒有任何一個傳說中的偷渡集團老大被抓到，甚至只是一個人們口中模糊的樣子。  而且作者們的文筆讓我覺得很生硬（或許是翻譯關係？），有時候他們會不斷強調為了保護當事者所以不能描述太多受訪者的詳細資訊，但我想說把坐牢地區-參與的偷渡路線-跟超詳細外型口音描述連結起來，相關人士要找到是誰大概也不是太困難的事吧＝＝   

裡面是一篇篇的故事，
有的是只參與過一次就被抓到的船長（而且故事篇幅還佔很多），
有的是聲稱自己是該地區重要的人士，大家要偷渡都知道要找他，
有的是描述警方跟偷渡相關人士的「聽說」或是追捕等，多方角度來測寫傳說中賺飽飽但不知姓名長相只有外號的頂端操控者。

客觀地描述尾端幫助偷渡客的人，
他們到底做了什麼事，
偷渡關鍵時刻的那一天到底從哪裡走到哪裡，做什麼事，
經由哪些方式招攬「客人」、怎麼聯絡、怎麼銀貨兩訖......。

作者之一是法律系教授，專研犯罪學，
所以這本主要就是探討偷渡這個領域的行為如何進行，
即使是用第一人稱的小故事表達，
本質上是報導文學，
所以書裡面不會以尋找偷渡的難民或尋找更好生活機會的人為主角。

說起來，我對於這本書中文使用「人口販子」覺得總有點不是很貼切，
總覺得人口販子是像「為了活下去」一樣，
美其名是幫你偷渡，
但其實是販賣女人，（為了活下去裡，那些人口販子主要把北韓女子賣去做小妾甚至賣淫），
或是偶在節目中見到，騙人說可以幫忙申請簽證，但其實真的是把人賣掉，或自己控管賣淫賺錢，
這種才叫「人口販子」。

而「人口販子的告白」裡的這些人，
是從難民或是想要違法移民的那些人手中，抽取服務的佣金，
跟販賣人口不太一樣。